瑤光從昏睡中醒來的時候，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舒服。

她本來有一身的傷，現在全好了，甚至連一絲疤痕都沒有留下。不僅如此，她還感覺血脈之中那股力道變得更強了，精純的靈氣在她身體裏流轉，生生不息。她睜開眼時，原本黑色的瞳孔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血紅色，看著頗有些驚心動魄。

“喚魔經第二層，你突破了。”

重黎從帝招殿外走進來，說這句話時眼神落在瑤光身上，說不出是什麽意味。

瑤光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，便不客氣地回道，“若不是之前你把潛伏者都引到我這兒來，我也不會提升得這麽快。”瑤光雙腳一擡下了床，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，直接往外走了。

重黎不禁皺眉，“你去哪？”

瑤光沒有回頭，背對著重黎招了下手，懶懶散散地道，“我餓了，去找吃的。”

瑤光剛剛進階，雖然十分舒服暢快，可這肚子卻是真的餓。她出門後發現重黎在帝招殿外又立了個結界，內心十分不悅，大手一揮便將那結界給撤了。結界剛一消除，瑤光便看到言非披甲執劍地守在外面，吩咐了一眾士兵之後，快步向她走來。

言非神色有些緊張，握住瑤光的手臂，仔細打量了一會兒，“炎火可有傷到你？”

啊，什麽炎火？瑤光剛剛才醒，對魔界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，只好說道，“我沒受什麽傷，你說的那炎火是怎麽回事？”

言非楞了一下，松開了瑤光的手臂，沈聲道，“一個時辰前這裏起了大火，大火蔓延得很快。然而帝招殿外設有結界，沒人能進去，我本想強行破開那結界，卻發現炎火突然消除了。這麽說來，你剛才一直在昏睡，那又是誰滅的火？”

“不知道，”瑤光很誠實地搖了搖頭，“既然火都滅了，這個就無所謂了，說不定是那炎火見我太厲害，就嚇跑了呢。言非，我現在只想問你，有什麽吃的麽？”

言非看她這副樣子，忍不住笑了出來，“看你這神清氣爽的樣子，莫不是又進階了？想要吃的，跟我來吧。”

瑤光跟上兩步，回頭望了帝招殿一眼。

此時，一輪明月高懸天際，淺淺的月光灑下來，仿佛籠著一層薄紗，莫名地讓她想起了墨玦那身雪青的衣料。瑤光眼眸垂了下去，伸出右手，手掌心裏赫然浮現兩排文字。

“明日戌時，我在桃林等你。”

這文字是墨玦的，也就是說……他之前來過，炎火也是他滅的。瑤光醒來以後就看到手上的訊息了，心中思緒不禁有些亂。

自從那個雨夜，瑤光就已經暗下了決心，她不會再去招惹墨玦，只想好好修煉早日找回父尊母尊。反正她的一生還很長，就算對墨玦動過心，過個幾百幾千年沒準也就忘了。天下美男何其多，幹嘛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？

這樣一想，瑤光心裏似乎舒坦了一些。她安慰自己不去想靈融和墨玦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，上神之間的事哪能容得她插足？瑤光努力讓自己變得淡然，可是炎火的事情卻讓她心裏掀起了波瀾。

她已經死了心，為什麽墨玦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？瑤光沈默地看著地面斑駁的月影，微風輕輕搖晃，那些細碎的月光便也跟著晃動了起來。

遠處言非催促著，“小瑤，你不是餓了麽？怎麽還不過來？”

瑤光不再多想，應了一聲連忙跟了上去。

言非帶著瑤光走了一路，七彎八拐地來到了一座小山前。瑤光頗有些不解地問，“我們這是要去哪裏？”

言非指了指山頭，“你忘記了？這裏有個隱蔽的出口，可以通往人界。今晚是花燈節，好吃的肯定不少。”說完，他對著瑤光眨了眨眼，“人界的浮元子，我記得你可是垂涎了很久。”

瑤光想起她第一次逃離魔界，就是想去逛人界的花燈節，結果沒到半路就被銅華老頭給捉了回來，浮元子當然也是沒吃到的。魔界沒有這種吃食，是以瑤光一直念叨著要再去一趟人界，沒想到言非將此事記在了心裏。

瑤光當即展顏一笑，“言非，我今天可沒帶銀子，得你請客了。”

言非頗為不屑地哼了一聲，“小瑤，你哪次跑出去玩，不是我給你打掩護的？你那點銀子恐怕根本不夠花吧。”

瑤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，魔界流通的貨幣與人界的不同，所以每次去人界，她都是用靈石兌換的銀兩。靈石對於魔仙兩界來說是比較常見的寶物，但對於人界來說就是廢物。一些凡人覺得靈石很好看，所以會拿來收藏，不過即使如此，靈石的兌換價值也不是很高。

靈石是天地靈氣孕育而出的，各種奇形怪狀的都有，所以瑤光每次還得煞費苦心地找些好看的靈石，這樣才會更值錢一點。

兩個人一路說著話，很快就到了人界。不用辨別方向，就看那最亮的一塊地方，就知道是人界的城中心了。

凡人在城中心舉辦花燈節，一年一屆，每次的主題雖然都是花燈，但每年都有各式各樣的燈種，還有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兒，所以一到這天晚上，凡人們都很喜歡拖家帶口地來逛街。

街道兩旁擺滿了花燈，熱熱鬧鬧，街道旁邊是湖，湖水表面泛著磷磷燈光，綽約閃爍。

如今人界正值盛世，民風開放，花燈節更是熱鬧非凡。集市上各種小玩意琳瑯滿目，戲臺上鶯歌燕舞絲竹不休。

歡聲笑語擠滿了街道，妙齡少女們或執燈漫步，或放燈遠目，盞盞美麗的花燈湧成了一片光亮的海洋。

瑤光與言非並肩走著，周圍人很多但並不擁擠。瑤光視線掃過那一排排形狀各異的花燈，火光照耀著瑤光姣好的面頰，也點亮了她的雙眼。

言非見她一直盯著某個花燈看，便上前問那老板，“這花燈值多少錢？”

老板是個胖胖的老頭，看上去慈眉善目的，他見言非有心想買，便呵呵一笑道，“年輕人，我這花燈是不賣的，但如果你能猜出燈謎，我就送給你。”

“不賣？”言非有些驚訝，走到了那盞花燈面前打量了一會兒。

他發現這盞燈除了工藝精巧點，還有上面寫著兩句燈謎以外，並沒有什麽獨特之處。也不知道小瑤為什麽會被一眼吸引住，但是既然她喜歡，那他肯定是要猜猜這燈謎了。

言非正準備對老板說些什麽，卻被瑤光拍了一下手臂，她搖了搖頭道，“言非，走吧，我不想要這盞燈。”

“怎麽，你是怕我猜不出來？”言非自信滿滿地掃了一眼謎面，轉頭對老板說，“把那盞燈遞過來吧，我要看看這謎題是有多難。”

言非看著燈謎，緩緩地念出了前兩句，“裏的裏面兩滴水，水下四點一片土。”言非心裏想了一會兒，暗暗猜出是個“墨”字，這倒難不倒他。

再看後兩句，寫的是“環玉有缺月滿虧，此意不覺樂極哀。”

言非凝視了謎面許久，忽然臉色一沈。

瑤光看到他這副神情，知道他必然是猜出來了。

老板見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，連忙過來打圓場，“猜不出來沒關系嘛，今日是元宵節，就圖個開心，小兩口不要為了此事鬧矛盾才好。”

言非默了一瞬，將那花燈遞給瑤光，然後對老板說，“我猜出來了，這謎底是兩個字，分別是“墨”和“玦”，我猜的可對？”

“對的，對的，”老頭十分高興地點了點頭，“既然如此，那這盞燈就送給你們了。”

“嗯。”言非淡淡地頷首，神色看不出有什麽。

人界一直處在仙界的庇佑中，雖然對神魔兩界的了解少之又少，卻有不少傳說故事留了下來。墨玦是鼎鼎大名的上古戰神，他的名字會成為謎底，倒也不稀奇。

瑤光捧著手裏的燈籠，明明燈光很溫暖，卻覺得心裏涼涼的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，只能跟著言非的步伐沈默地走著。

言非也開始一語不發，兩個人走了許久，來到了湖邊的一塊草地。

這裏很安靜，因為離街道上熙攘的人群很遠。湖邊栽了幾棵柳葉，枝葉輕搖，水面波光，月影綽綽，淡淡的草葉味兒在空氣裏彌漫著。

瑤光將花燈放到一旁平穩的地方，就在湖邊草地上坐了下來，幽幽的燈光映著她的臉。

言非站著眺望湖面，遠處水面霧蒙蒙的什麽也看不清，他心中也有些煩躁。

“小瑤，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……你和墨玦之間，究竟是怎麽回事？”

瑤光垂了眼睫，語氣有些低沈，“就像你想的那樣。”

“我想的那樣？”言非語氣陡然上揚，帶上了一絲怒意，“我想的是你喜歡他，可他卻不會這麽傻！”

瑤光沈默了一瞬，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可以拿什麽理由，只好陷入了更深的糾結之中。“我……不確定。”

言非看了瑤光半晌，雙手捏成拳頭卻又松開，如此反覆了幾次，他終究是長長地嘆了口氣，坐到瑤光身旁。“小瑤，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，我最清楚你的性格。你嘴上從來不說什麽，心裏卻在乎得緊，我真怕你執著！”

“墨玦他對你究竟存了幾分真心，你看得清麽？”

看得清麽？言非的話在瑤光耳邊回蕩，讓她陷入了一瞬間的恍惚。母尊曾經說過，世上最難看清的，就是人心。心魔的出現讓她徹底看清了自己，她心裏總是對那個人存有期待，可是為什麽呢？

明明她已經看到那樣的畫面，她卻仍然忍不住猜測是靈融暗中在做手腳，仍然忍不住相信墨玦也是喜歡她的。

那晚為她疏通了筋脈，滅掉了炎火的人就是墨玦吧？在她手上留下訊息說要見她的也是墨玦……

一陣風吹過，燈火晃了晃，瑤光感覺有些冷，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肩膀，“言非，我現在很亂。你不要再問了，可以嗎？”

言非臉上出現不忍的神情，只好說，“那好吧，我不問，你自己好好想清楚。”

粼粼波光裏，言非向坐在地上的瑤光伸出了一只手，“還不起來？想在這兒繼續看風景？”

“……”瑤光沈默地看著他，卻見他沖她一笑，笑容裏掩去了酸澀，表現出來的全都是暖意，“不是餓了麽？我帶你去吃浮元子。”

瑤光心裏一暖，回答了一聲“好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浮元子就是湯圓啦！圓滾滾的賣個萌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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